年7月29日,在北京医院的病榻上,我国“两弹元勋”邓稼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紧握着夫人许鹿希的手,深情地望着她说:“如果有来生,我还会选择中国,选择核事业,也选择你。”
不久后,这位核弹先驱便撒手人寰,留下满眼泪珠的许鹿希,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痛……
这位共和国的功臣才62岁,就走完了这一生,在这段生命里邓稼先无愧于祖国,但是却亏欠了自己的家人,尤其是妻子许鹿希。
邓稼先与许鹿希结婚33年,中间的28年,他为了大家,为了祖国的核事业,默默地在戈壁滩隐姓埋名踽踽而行。而她,为了让丈夫安心工作,义无反顾地挑起照顾全家老小的重任,毫无怨言地一直守护着小家。
从年丈夫告诉她工作调动的那天起,这位年仅30岁的女子便带着两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开始28年漫长的等待。她不知道丈夫身在何方,也不清楚他从事什么工作,甚至连通信都不被允许。
他们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,只有邓稼先回北京开会才能有非常短暂的相聚。每次丈夫都是趁夜色归来,迎朝露匆忙离开,他们夫妻俩在一起相守的时光前后加起来还不足6年。而且在这不足6年的时光里,最后的天医院的病房里度过的,因为他们最后的重逢是因为邓稼先那时已是癌症晚期之身,不得不住院治疗!
许鹿希每每忆起丈夫邓稼先住院期间,所受的那些苦难,都会黯然泪下。
她说,稼先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,直肠癌引起的阵痛每天都在折磨着他,在住院期间他前后一共动了三次手术,止痛针从一开始的每天打一针,直到后期每一个小时打一针,都止不住身体里的痛,最终全身还出现大面积溶血性出血,生命终无法挽回。
她从不抱怨丈夫长时间离开家庭,把一家老小都扔给照料,因为她记得丈夫给她说过的那句话:“如果能把它干成,这辈子死也值得了。”那时她虽然不知道丈夫究竟是在干什么事,但是她相信他,她深知丈夫怀着一颗火热的,报效祖国的心,这就够了!
诚如多年后,身为北京大学博士生导师的她,面对记者采访时所说的那样:
“希望你们理解我们这样一拨人,因为如果为了多赚钱,为了有好的房子、好的家具,那邓稼先肯定不会回国的。我自己也两次去美国,前不久又去了日本,我完全可以留在那里,那里的工资是国内的一百倍……所以我们所追求的是另外一种东西,希望你们能理解。”
许鹿希不抱怨丈夫不顾小家,但是对于丈夫的离世,却是非常非常痛惜。身为医学博士的她说,在80年代直肠癌其实已经不算是绝症了,身边有好几个同事都患了直肠癌,后来通过治疗最后还多活了二三十年。
但是为什么邓稼先的病那么难救治呢?她在一次采访中,特别向记者解释了个中原委,那是源于一次氢弹试验。
在年的一次空投预试中,氢弹从飞机上落下来,降落伞没有打开,那颗氢弹被摔碎了。其实降落伞没打开,导致实验失败责任不在邓稼先(邓稼先是负责领导核弹设计的),但是当时那枚氢弹摔下来后,由于落点偏离既定地点,相关部门派出多名身穿防生化服的士兵去搜寻都没找着。
邓稼先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最终他按耐不住亲自奔赴事发地点参加搜寻。非常巧合的是,最后这枚被摔碎的核弹被邓稼先率先找到了,他激动得当场就用手捧起被摔碎的核弹碎片仔细端详……
(年邓稼先和同事搜寻到核弹后合照)正是因为这一举动,导致邓稼先身体受到大量核辐射。事后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个情况告诉妻子。当科学院领导把当天事发情形告诉许鹿希后,身为医生的她心里咯噔了一下,趁着邓稼先回北京开会,医院体检。
结果一查,情况果然糟糕,邓稼先骨髓也受到放射物的侵害了,这也是他后来患直肠癌,做手术、化疗都无法挽回生命的根本原因。因为骨髓受放射物侵害,造血功能就被破坏了,这直接导致邓稼先后来一做化疗,就出现白血球和血小板跌至零的危险状况,随后便是全身大出血,嘴里、耳朵都有血,故而难以救治。
邓稼先病故之后,许鹿希一直孀居在60平米的老房子里,平日里异常低调。为了维护丈夫的身后名,她的一些做法更是令人感动又佩服。
比如在邓稼先病故至今几十年里,面对各路媒体记者的拍摄采访要求,无论是哪家媒体,腕有多大,她都坚决拒绝。
几十年以来她唯一一次接受拍摄采访是在电影《两弹元勋邓稼先》的片子里,她是这样说的:“我接受拍摄采访只有一次,是在《两弹元勋邓稼先》的电影片子里稍微讲了几句,那是中央军委下了命令我才说的。”
邓稼先的母校北京三十一中学,曾经通过市委联系到许鹿希,说是要把校名改为稼先中学以示纪念,她也没同意。她说纪念未必要用这种形式,其他人也很棒,学校应该纪念它培养过的所有人才才对。
在年求是科技基金“杰出科学家”的颁奖仪式上,这位代丈夫领奖的老人,无论是坐着或者站着,都会用丈夫的相片把自己的脸遮得严实。无论在场的媒体记者如何规劝,她都不妥协,因为在她看来,这是属于丈夫的荣誉,她生怕自己露脸而影响了故去的丈夫的形象。
这些年以来,许鹿希从不以“两弹元勋”夫人居傲,她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。她在教育战线上奋斗了四十余载,在人体解剖学和神经解剖学上有着不凡的造诣,作为北大博导师先后培养了十几名硕士生和博士生。
这位平日里看起来低调、谦逊、坚强的女人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,因为作为国家功臣背后的女人,往往也会承受更多的艰辛和心酸。
在年召开的两弹一星功臣表彰大会上,中央电视台实况转播的过程中,有一个镜头突然切到前排座椅的位置,一位年老的妇女正扑伏在椅背上抽泣着。这位老人就是邓稼先的遗孀许鹿希……
事后她向询问此事的记者说:“当时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周围。事后非常后悔,我应当背过脸去,人家都高兴,我怎么哭起来了呢?同这个场合不合拍的,挺抱歉……”
然而,对于这样一位可爱又可敬的老人,谁还忍心去责备她呢?